2025年7月31日星期四

碎碎念 其十二

 今天要说的话题与“复仇”有关。不过也只是随便讲些不成型的东西。

复仇是社会讨论、文娱作品中经久不衰的关键词。对伤害自身的个体或群体进行反击、报复,这是复仇一词的大概释义。

受到这样那样的因素——包括传统的复仇文化以及国民普遍缺乏安全感——的影响,在本国的语境中,这个词往往带有正面含义,且常与“英雄”“骨气”“光荣”联系在一起。人们兴高采烈、热血沸腾乃至热泪盈眶地,为几天前、几年前、十几年前、几十上百年前的复仇者喝彩。

“有仇必报”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啦,“血债血偿大快人心”啦,有时还能把复仇和社会改革或者时代更迭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在这种不成文的常规中感受到了违和。

复仇是应当以这种心态来看待的存在吗?

世上有很多行为能在人的心中孕育仇恨。小到嘲弄、刁难和侮辱,大到害人家破人亡、前途尽失甚至残暴的剥削与压迫......这是仇恨产生的直接原因,是复仇的起点,也是复仇这一血腥天平的其中一端。

另一端则是报复的方式,复仇的实现。这一端同样是可轻可重的。以牙还牙的同态复仇,将复仇行为依附到其他目标上的间接复仇,对深仇大恨一笑了之,对细碎小事十倍奉还——这些都是有例可循的复仇方式。

上面将复仇比喻为“血腥天平”绝不是随口一说,因为绝对没有不沾染血与苦痛就能成立的复仇。复仇的天平可以平衡,也可以或大或小地向某一侧倾斜,但不会毫无重量。

同学小明做恶作剧,把小黄刚买的牛奶打翻了,于是小黄生气地扯烂了他的课本——这样的事能够称为复仇吗?并不能,因为重量不够。牛奶打翻了可以毫不在意地再买,课本扯烂了可以找老师再拿一本......这样的一件小事无法让沉重的天平有半点倾斜,最多能算得上是“报复”而不是“复仇”。

现在我们加大重量。

职场前辈张部长是个性格恶劣且卑鄙的人,从员工小林进入这家公司以来就一直带头霸凌他。用恐吓和谣言促使同事孤立他,无缘无故地在他的工作上挑刺,随性地辱骂、使唤他......小林忍受了这样的状况好几年,却因为性格、家庭以及恶劣的就业形势等原因,始终无法决心反抗或离职。进入职场前就堪忧的精神状况更是雪上加霜,身体状况也不断恶化,直到有一天因突然晕倒而入院检查,发现自己患上了癌症,遂在绝望中拿着刀走向了公司——现在,事情就不一样了。放上了沉重的砝码,天平开始狰狞地倾斜,复仇能够成立了

张部长是个无可救药的恶人,隐藏在人群中的恶人。他以欺凌别人为乐,总是能利用环境避免惩罚,且从不为此感到内疚或羞耻。他的欺凌对小林的身心产生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摧毁了小林的人生,成功把一个胆小内向、碌碌无为的人转变为一个绝望的复仇者。他放在任何一出复仇剧里都是相当方便的反派。

无论小林是顺从冲动刀杀张部长,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曝光自己的遭遇,亦或是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突然原谅了他,小林都无法变回受到欺凌前的自己了。没有不可逆的加害就无法组成复仇。即使对于小题大做,通常不为社会所认可的那类复仇来说,这句话也是成立的。即使不考虑道德的相对性,加害也能存在于因小事而受到报复的那一方身上。

截肢的残疾人无法取回自己原本的肢体,只能在这一残酷现实的基础上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对于遭受了来自他者的加害而踏上复仇之路的人来说,所做的事情说不定和截肢的残疾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仅仅是为自己或家庭而复仇也好,在社会进步、为国为民的旗帜下进行也罢,但回到根本的目的上,果然还是想找个理由吧。为什么自己会遭受那样的苦难,为什么自己会失去那些东西——不以复仇的行动或是别的什么来回答这些问题的话,痛苦中的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把人逼到这种境地上的苦难,以及产生着这些苦难的无情的历史,正是令我无法理解为何要为复仇附上正面光环的理由。

曾有个因家破人亡而选择战斗、向加害他的腐朽社会复仇,最终战死的士兵(我举出这个例子时脑袋里确实有想着具体的事例,但这种人在历史上绝对不少见,你可以自由联想),而谈及这位士兵的某人,以似乎有些热血的口吻做出了“如果你是他,遭遇过他那些事,你也能充满决心且无畏地战斗”的论断。

是啊,这不是很清楚吗?复仇就是这样的事啊。身后是已遭遇的重重苦难的人,又怎么能轻言放弃?放弃的话人生就毫无意义了。不就是因为不走运地生在了那种年代那种地方,所以才不得不背上这种命运吗?

有谁会渴望走上这种路吗?

所以才不明白。所以才讨厌那种常见的思考方式。


脑袋好乱。对写出来的东西很不满意,可是不想再写了。







2025年7月9日星期三

碎碎念 其十一

 今晚母亲的情绪又很糟糕。

她和不知道哪个亲友打着电话,一边哽咽一面骂着“谁家的孩子会这样”“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就是这种回报”“真的要被气没半条命”之类的话。在那之中有没有斥责我的部分在暂且不论,但矛头应当是指向家中另一人的。

原因,让她的情绪变得这么糟糕的直接原因,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这么说的话也许会构成对她的看法的不尊重,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就是如此——只不过是过完暑假就要读高三的弟弟不愿意去上学校的假期补课而已。

这件事我是在几天前得知的。回想一下的话,虽然母亲平时的情绪就算不上稳定,但这几天,特别是晚上,显得尤为糟糕。潜藏在“家庭”这一词语的影子下的问题,于今晚又一次探出了头。

我家是五口家庭,一对夫妻生育三个儿子。这点在过去的博文中也有提及,不过在此还是再提示一次的好。把这个家庭中所包含的“关系”在脑中粗略展开,画圈,连线,涂色,一种怪异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父亲,在工程行业工作了很多年,家中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使这个家庭得以维持相对富裕的生活的支柱。

母亲,家庭主妇,年龄虽比父亲小了3岁但也已五十多岁了。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典型的中年妇人,不过应该说她是个好人。

哥哥,在一家条件不错的外资企业工作,独居独身,很少回家探望父母。

弟弟,区内某高中的高二学生,不太清楚他的成绩。因为他是个没特点没礼貌也不怎么会读空气还有点吵的人,所以我很讨厌他。

我。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忍受的人。


作为一家之首的父亲,当然有最大的话语权。就算是已经能独立生活的哥哥也不敢正面违抗、否定他。虽然他说过“我们家是推崇民主决策的”之类的话,但他在很多时候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让人不太愿意和他认真谈事情。这种压力不是通过凶狠的外表或者是强硬的气场之类的东西产生的——实际上,他大部分时候都给人非常普通甚至有点和蔼的感觉,也很少大喊大叫或口出恶言——而是基于一个最重要且一时半会也不会动摇的事实。这个家的收入由他全盘供给,所以,他是头。

母亲这种传统的妇人,就算是气在头上的时候也绝不敢正面对父亲的决定说半个不字。听说他们很久以前也有大吵一架然后闹别扭的时候,但那时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解释起来也有点麻烦,所以不展开说。

为什么要提家庭权力的事呢?因为组成母亲糟糕情绪的其中一个冲突点,正与其有关。

某高中,下文暂且称其为Y中学。Y中学在一个月前还是我上学的地方,同时也是我弟弟正就读的学校。Y中学建在一个开发中的区域,离家稍有些远,用稍快的速度开轿车的话大概是十分钟车程。仅相隔一条二车道的道路,某个住宅小区坐落在学校正门的对面。我读高中的第二年,父亲为了让我上下学更方便,决定在那个小区里租赁一套房子。关于这部分的背景说明就到这里,我不是特别想详细说明这件事。为了阅读接下来的内容所需要知道的事实是——那里的月租不便宜,而且母亲实际上一直对父亲的这个决定有所抵触。作为家庭主妇的她在非假期时需要频繁来往于自家和租赁的房子之间并操持家务,我想这也是那种抵触的一部分。

每当她情绪不佳,要通过当面亦或是在电话里斥责她的孩子们这种方式来释放压力时,她总会把租房子这件事拿出来说。

只是为了上学方便就租一套房子,这种行为对寻常家庭的财产并不友好,但这个家庭因为有父亲的收入水平支撑所以能相对轻松地承受。也就是说,这个家庭条件不错。因为条件不错,许多人都享受不到这样的条件,所以不顺从家长意见,不努力上学的行为是不可理喻且完全值得她如此气愤的。她在这件事上的思考逻辑大概是如此。察觉到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了吗?对,就是那个别扭的地方,每每想起都会让我的表情拧成一团。


对为人父母者而言,虽说见识其他家庭并从中吸取知识、经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说到底那是为了教育自己的孩子。缺少家庭中的良性交流,固执于自己的观念,并把状况有所不同的其他家庭当作佐证这种观念的依据,陷入到了这样的思维中而走向了错误的方向,教育当然也就无法取得良好的效果。

诚实地说,不能简单地认定这种观念就是错误的。世界上永远都有出身不幸、在苦困中挣扎的人,看着这些人的经历并端正自己的生活、立志改善现实,这本应该是种合理的思考方式。然而,把这种有着鲜明对比的现实当作方便的挡箭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在食堂看到不尊重食物的人时,想着“这家伙就是没挨过饿”“这种人就应该活活饿死”固然是种富有正义色彩的消遣,但消遣说到底不过是消遣,消遣者既没有对抗人类恶习的教育者的辛劳,也没有现实的那种不由分说的力量,只不过是群又冷漠又不重要的看客而已。做这种消遣当然是个人自由,一般人也没有纠正这种行为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旁观就是最合理的选择,但绝不能因此说让不尊重食物的人饿死就是大快人心的正义行为。

也许你会觉得上个段落中举出的例子太极端而且不知所谓,但事实是,我的母亲就以类似的方式思考着。对于不去上学的弟弟,她在电话里以“就是该去要饭”“我看就是没穷过”之类的话愤懑地抱怨着。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和她的思考方式,但我的母亲是个好人。

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我的弟弟也绝不是品德败坏到应当因为不去补课而受到惩罚的人。问题到底出在哪?果然是缺乏交流吧


弟弟一到假期就会锁起房门泡在网游里。因为戴着降噪耳机所以几乎从来不回应家长的呼喊,因为专注于游戏中所以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大喊大叫隔着两道门都能听见......就算是母亲在打那通满是抱怨的电话的时候,他也还在自顾自地玩游戏。很少出门,从不做家务,能不和家长说话就不说。也许可以认为他是个没有多少敏感和体贴,擅长享乐的人。

可笑的是,互为夫妇的父亲与母亲,两人平日的交流方式就十分僵硬。从不使用“老公”“老婆”这样的称呼,也从来不称呼对方的姓名,交谈时的语气和用词比起夫妻,更像是在路边饭店吃饭时刚好坐同一张桌子的陌生人。连夫妻之间的交流都如此笨拙,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能和自己的孩子好好相处呢?

就在这种体现着“日常的恐怖感”的生活中,我小心翼翼地感受家中的气氛,避免做出可能让家长不快的行为。被家长喊了会立刻回应,家长情绪不佳时避免在其面前使用电子设备或是做出过于张扬的行为,主动处理家务......做这些事并不是因为我多么敬爱他们,只是因为,不这么做就可能会闹得不愉快。

虽然这句话很薄情甚至会非常愚蠢,但我还是想说:

在这个家庭里,我无法清晰地感受到常说的亲情的连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履薄冰的不安感。我不能不以充分的敏感和警惕,活在几个不善交流却总能生出摩擦的人的阴影当中。



写这篇博文用的时间比预想中长太多了。逻辑不怎么清楚,对于理解而言必要的信息没有充分地补充说明,大概连情感都无法正确地传达。

但是抱歉,我累了,今天只能这样了。家庭的事远不是小小的一篇文章能说明白的。

一些想说的事

在这篇文章之后,这个blog就不会再更新了。 啊,并不是说不写了,只是想要在租用的服务器上自己建一个新网站,在那上面运营blog而已。我此前完全没有与网站架设相关的知识,但在信息获取极为便利的现在,即便不加思考地对着资料照猫画虎,建一个以blog为主体的简单网站出来也是完全可能的...